矿洞深处的血腥味混杂着烟尘与火油的焦臭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。
赵虎那滩模糊的血肉无声地诉说着失败的惨烈与生命的脆弱。
郑彦站在原地,身体微微发抖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窒息的愤怒与无力。
他闭上眼,深吸了一口这令人作呕的空气,再睁开时,眼底的悲恸己被一种冰冷的坚毅取代。
“清理战场。”
他的声音沙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救治我们的人,清点敌方伤亡,搜集所有能带走的物品,特别是文书、武器、以及任何带有标记的东西。荀先生,劳烦你带几个仔细的人,重点搜查那个黑鹞待过的石室。”
他的指令条理清晰,仿佛刚才那个几乎失控的人不是他。
幸存的隐卫和捕快们默默行动起来,没有人说话,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搬运物品的窸窣声。
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,只是被更深沉的黑暗包裹,化为了更冷静的杀意。
荀忠良应了一声,招呼了两个手脚麻利、眼神活络的隐卫,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黑鹞之前所在的石室。
石室内陈设简单,一桌一榻,以及堆放的一些弩机零件和工具。
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、不同于洞内浑浊气味的冷冽气息,那是黑鹞身上特有的味道。
老荀头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像篦子一样扫过每一个角落。
他推开散落的工具,敲击墙壁倾听是否空心,最后,目光落在了石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、用于放置杂物的陶罐上。
陶罐本身并无异常,但罐底似乎有些新鲜的灰烬。
他小心地拨开表层的浮灰,底下是几片尚未完全燃尽的牛皮纸边缘,纸质特殊,触感柔韧。
他屏住呼吸,用镊子轻轻夹起其中最大的一片,对着旁边隐卫举起的火把仔细辨认。
灰烬大部分焦黑,但在边缘处,一个墨迹写就的字,因为纸张卷曲和燃烧不充分,侥幸残留了三分之一。
那是一个“彡”部首的残迹,笔画凌厉,带着一种孤峭的意味。结合上下文和字形,最可能的完整字是——“影”。
荀忠良的手微微一颤,小心翼翼地将这片残纸放入一个特制的皮囊中。
他走出石室,来到正在指挥清理工作的郑彦身边,低声道:“大人,有发现。”
郑彦接过皮囊,看着那片残纸和那个刺目的“影”字残迹,瞳孔骤然收缩。
所有的线索!
军弩、训练有素的死士、黑鹞可怕的指挥能力、以及这个“影”字!
如同散落的珠子,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。
“影先生?”
他低声咀嚼着这个称呼,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。
这不再是简单的匪类或私兵,其背后站着的,是一个拥有巨大能量和严密组织的阴影巨头。
“将所有俘虏分开看押,严加审讯!重点问这个影字和影先生!”
郑彦下令,声音冰冷,“把所有缴获的弩箭、工具、以及这片残纸,全部装箱封存,带回衙署!”
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,郑彦一行人带着伤亡的同伴、俘虏以及沉重的缴获,沉默地离开了这片吞噬了赵虎和多名兄弟性命的废弃矿洞。
来时踌躇满志,归时气氛凝滞。
马匹的蹄声敲击着官道,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。chapter_()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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