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东之地,盐泽千里。
炽烈的日头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广袤的盐田,空气中弥漫着咸腥而灼热的气息,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涩味。
白花花的盐垛如同连绵的小山,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。
赤着上身、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的盐工们,如同忙碌的蚁群,在监工此起彼伏的吆喝和偶尔响起的皮鞭声中,沉默地将卤水引入畦垄,或用简陋的工具刮取着结晶的盐粒。
汗水顺着他们嶙峋的脊背淌下,滴在干裂的土地上,瞬间蒸发,只留下一小块深色的印记。
这是一片被盐腌渍的土地,充满了汗水、艰辛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沉寂。
距离主盐田数里外,有一处略显荒僻的老盐井区。
这里的井大多己经废弃,井口杂草丛生,显得格外荒凉。
其中一口编号丙十七的废井旁,此刻却围了几个人。
一个是穿着低级盐吏服色、满脸惶恐的中年人,另外几个则是穿着短打、面色惊疑不定的盐工。
“王王头儿,真真不关小的事啊!”
一个年轻盐工结结巴巴地对那盐吏说道,脸色惨白,“是是井绳断了,捞卤桶的时候,感觉感觉底下撞到了啥硬东西,沉得很!拉上来一看才才”
那被称为王头儿的盐吏也是眉头紧锁,探头朝那黑黢黢的井口望了一眼,立刻缩了回来,仿佛那井里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。
井口狭窄,仅容一人上下,石砌的井壁长满了滑腻的青苔和白色的盐霜,向下望去,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幽深黑暗,仿佛首通地府。
“晦气!真他娘的晦气!”
王头儿啐了一口,骂骂咧咧,“这废井早就封了,谁让你们贪近,跑这儿来打废弃卤水的?现在倒好,捞上这么个玩意儿!”
空气中,除了固有的盐卤气味,还隐隐约约飘散着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水汽的腐败味道,让围在井边的人都感到一阵阵反胃。
“头儿,现在咋办?”
另一个老成的盐工低声问道,“看那样子,泡了有些时日了,怕是来路不正啊。”
王头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看着那令人不安的井口,又看了看周围几个面有惧色的盐工,最终一跺脚:“还能咋办?赶紧上报!这玩意儿不是咱们能沾惹的!去个人,快马去城里,报官!就说就说在丙十七号废井发现不明尸首,数目数目不详!”
他特意加重了数目不详几个字,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麻烦的恐惧。
次日,隐鳞司衙署。
郑彦几乎一夜未眠,苏晚晴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和鬼兵案的重重疑云依旧在他脑中盘旋。
他刚在自己的公事房坐定,准备梳理一下纷乱的思绪,一名身着玄色鳞卫服饰的吏员便叩门而入,神色肃然地递上一封盖有朱雀翼印信的公文。
“郑千户,指挥使大人手令。”
郑彦心中一凛,接过公文迅速拆开。
上面的字迹简洁而冰冷:“河东府盐场,丙十七号废井,发现数具身份不明壮年男尸,死状蹊跷。着白虎翼千户郑彦,即日前往,查明死因、身份及背后情由。当地官府及隐鳞司暗线,皆听调遣。阴玄镜。”
河东?
郑彦的指尖在公文上轻轻敲击着,眼神微凝。chapter_();
这个地方,对他而言,并不陌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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