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
再次见到父亲,是在十年后的一个冬天。
我的助理敲开我办公室的门,告诉我,楼下有一位自称是我父亲的老先生,已经连续来大厅里等了三天了。
我打开办公室的监控,看到了他。
那个曾经高大挺拔,对我颐指气使的男人,如今背脊佝偻,头发花白。
他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夹克,在写字楼奢华的大厅里显得格格不入,正搓着手,局促不安地望着电梯口的方向。
我沉默了片刻,让助理把他请了上来。
在可以俯瞰整座城市风景的、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,他显得局促不安。
那双曾经充满鄙夷和冷漠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浑浊和乞求。
他告诉我,他病了,是癌症,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。
他已经走投无路了,继母和悠然不见他,所有亲戚朋友都躲着他。
他一边说,一边搓着手,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因为年头太久而泛黄的信封,颤抖着推到我的面前。
我打开信封。
里面是一张照片——是那年,在影楼里,摄影师单独给我拍的那一张。
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,眼神里满是茫然和无措。
“眠眠,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我分辨不清的颤抖,“爸爸知道错了。这些年,我一直都留着这张照片。”
“其实你妈妈走后,我不是恨你,我是恨我自己恨我没用,留不住她我看到你,就像看到了我的失败”
我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。
我平静地看着他,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,和那张照片一起,轻轻地推了回去。
“这里面有二十万。”
我的声音里没有爱,也没有恨,只有一片平静。
“这不是给你治病的。是还给你当年的二十块,还有那三年的抚养费。”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,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站起身,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。
我说:“我的妈妈是谁,她因为什么离开,对我来说,早就不重要了。我的人生,是我自己挣回来的,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。”
我没有回头看他,只是淡淡地继续说:
“钱你拿走,照片也请你带走。我的人生里,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东西。”
身后,传来了压抑的的哭声。
我没有再理会。
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。
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,照在我的身上,很暖,很暖。
我知道,那个曾经被困在白色裙子里的小女孩,在今天,终于获得了真正彻底的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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