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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（第1页）

可是我也怕啊……我怕你不要我了……把我扔在这儿自生自灭……」

「这里再好，也不是家啊！隔壁床的老李，儿子孙子天天来看她，我……我看著心里难受……」

「月月，你带我回家吧，啊？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……我还能帮你做做饭，收拾收拾屋子……求你了……」

她一句接一句，卑微地祈求著。

眼泪鼻涕糊了满脸，形象全无。

这是我那个强势，永远有理的母亲从未有过的姿态。

若在三年前听到她这番忏悔，我或许会心软，会抱著她一起哭，会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出口。

但现在，我只是安静地听著，内心波澜不惊。

等她说得差不多了，喘著气，用充满希冀又忐忑的眼神看著我时。

我才缓缓开口。

「妈，」我说，「这里就是你的家。至少，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，你唯一的家。」

她眼中的光，瞬间熄灭了。

「我不会接你去我那里。我的家，是我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，那里很安静，很干净，没有指责，没有否定，没有忍忍就过去了。我不想打破它。」

我的语气很平静，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
「至于这里是不是家，」我顿了顿，看著她绝望的眼睛，

「取决于你怎么看。如果你一直把自己当成被抛弃的人，那么哪里都是牢笼。如果你能试著接受现实，找点事情做，或许也能找到一点平静。」

我站起身，走到窗边。

看著外面养老院院子里，几个被护工推著晒太阳的老人。

「你说你错了，说你不懂。」

我背对著她，「妈，伤害不是一句不懂就能抹平的。我的中度抑郁诊断书，我胳膊上那些疤，我无数个失眠想死的夜晚，都是真实存在过的。你当年轻飘飘的一句矫情，否定的是我整个人的痛苦和挣扎。」

我转过身，看著她：「现在，你让我因为你的几句忏悔，就忘记所有，接你回家，扮演母慈女孝？我做不到。

她瘫软在床上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。

她好像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，只是空洞地望著天花板。

「我会支付这里的费用，直到最后。我会定期来看看你，但更多的，我给不了。」

我走到床边，从包里拿出我给她买的新年礼物。

那是一件厚实的羊毛开衫。

我把它放在她枕边。

「春节快乐，妈。」

我说完，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
关门的那一刻，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，如同困顿野兽般的呜咽。

但很快，?归于沉寂。

我知道，这?次，她是真的明白了。

明?我们之间，再也回不去了。

明?她曾经种下的因，终于结出了今日的果。

走出养?院大楼，冬?的阳光照在身上。

有些晃眼，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。

我爸等在外?，看到我，急忙迎上来，眼神里带著询问。

「我跟她说清楚了。」

我对我爸说，「她以后应该不会再闹绝食了。爸，你有空多来看看她吧。」

我爸张了张嘴，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，什么也没说。

尾声

我当天就返回了我所在的城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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